目前分類:胡雲的小說及創作 (2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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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頭烽火四起戰鼓頻催,他們都說展望未來。此處相忘於江湖,談的是緬懷過去…


一種巧合又似注定的宿命,一個堡壘又似危城的家園


不論整軍經武,磨刀霍霍!或是文攻武嚇,要打要合?還是偃旗息鼓,不打不合?
一甲子裡,馬祖列島就像孤軍深入的過河卒子,全副武裝的「獨立」在千里之外的前線。背後是浩瀚無涯的台灣海峽,前方是重兵如雲的敵軍槍砲口,列島沿著閩江口橫展開,猶如一排海上烽火臺,任憑兩岸滔滔潮來潮往,依然威武不屈,貧賤不移的枕戈疆北,螳臂當關。

但做為交戰熱區的第一線,卻在歷史的偶然下,從未經歷過真正的戰爭。穿越所有的烽火年代,渺小而被疏漏的孤島,夾縫中意外的偏安在大海的一隅,形塑自己偶然的歷史⋯⋯


當時的商業經濟、工業機械都讓大海和形勢擋在門外,新世紀的洪潮要晚了二十年後 才淹沒這塊土地。時局箝制的與世隔絕,造就一座獨立的孤島,一處無戰事的前線, 一群父母生養,老天爺帶大的野孩子,一段意外恬靜又奇妙有趣的的鎖島歲月。

沒有雷馬克的反戰鉅作《西線無戰事》中悲慘冷酷的沉重控訴。也並非如《大江大海 一九四九》那般滿是傷痕的心疼心痛。《枕戈待月.馬祖無戰事一九七三∼》想述說的只是一個偏遠渺小的島嶼跟平凡卑微的生命,在戰爭邊緣所展現的柔軟韌性。

一樣有愛、有哀愁跟喜悅,也有一點點期待,一些些夢想。就像當年清新苦澀的初戀,年輕懵懂、純真無邪。這一段特殊時空中,特有的戰地往事,特別在這個急、 寂、疾的世代,這樣忙、茫、盲的時刻,特別地想說給您聽!

一本書的誕生
枕戈待月 馬祖無戰事1973 ~
作者 ― 遊子胡雲(陳清國)
攝影 ― 曹雲峯
校對 ― 曾山水.盧翠芳.陳清國
設計 ― 翁 翁
排版 ― 不倒翁視覺創意工作室
發行人― 劉增應
總策畫― 吳曉雲
策畫 ― 謝凱翔、陳立忠、陳瑾瑛
出版 ― 連江縣政府
執行 ― 連江縣政府文化處
地址 ― 20941連江縣南竿鄉清水村136-1號
電話 ― 0836-22393 傳真/0836-22584
網址 ― www.matsu.gov.tw
初版 ― 2019年11月
印刷 ― 松霖彩色印刷有限公司
定價 ― 新台幣400元
ISBN ― 0000000000
版權所有 翻印必究
printed in Taiwa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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縣府文化處將於7日晚間7時在山隴社區發展協會舉辦《枕戈待月.馬祖無戰事一九七三~》新書發表會,作者將現身說法及舉辦簽書會,歡迎各界人士踴躍前往參加。

 《枕戈待月》作者為陳清國,筆名遊子胡雲,馬祖南竿人,1966年生於南竿山隴,國中時負笈離鄉,遊學台灣四處寄讀,離鄉背井多年,想要述說的是一個偏遠渺小的島嶼跟平凡卑微的生命,在戰爭邊緣所展現的柔軟韌性


筆者藉此感謝諸君辛勞,並特別對攝影曹雲峯先生致上歉意!由於連串疏失又本人未察,竟使雲峯的作品最終以黑白呈現,為表愧疚更讓讀者一睹原作光彩,今補上原件以正視聽~



首部曲 詛咒與報應



二部曲 生死不解的仇恨



三部曲 鬼王船



五 曾經滄海

終曲 驀然回首


遊子胡雲     2019   12  03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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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 

 

酒精、床、朝陽和福正沙灘
藍海星宿夜 〔隔岸點火宋承耀〕下


大清早的太陽浮出福正村外的海面,波光粼粼的照耀著與大坪村交界的「藍海星宿」,朝陽穿越紫色窗簾的隙縫,慢慢滑過酒紅色的地毯,爬上粉紅色床單,逐漸強烈的光線使床上沉睡中的紀庭雨睜開眼睛。、

和煦的冬陽並不太刺眼,真正讓她覺得刺眼又驚恐的是,李東恕居然躺在床上跟她面對面,他死豬般的打著呼魯,噴著隔夜酒騷般的氣息往她臉上吹!

天哪,要不是記得一些昨天晚上的片段情景,跟今天眼前熟悉的人影,此刻一定會懷疑自己,不是被撿屍了就是被迷姦。她慌張地看看兩人身上,雖然衣衫不整,卻幸運的一件不缺。

「恕哥,喂,李東恕,你醒醒啊!」紀庭雨用力抽回被夾在他腋下的左手,推開他跨在她腰間的右腳,緊捏他鼻子說:「小恕!你給我起床,看看這是怎麼回事?」
李東恕揉揉惺忪睡眼,哈欠打一半就合不攏嘴了,他目瞪口呆的環視映入眼臉的這一切。該死,喝酒誤事,可別酒後亂性啊,他照樣將彼此從頭到腳打量一番。

「虧我覺得你是全天下最靠譜的男人,結果呢?最後還不是一樣被人灌醉。你看看這張大床,這喜氣洋洋的房間,想也知道這根本是蜜月套房,現在可好了,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。」紀庭雨頭皮發麻般猛搔著,拿起床邊的包包,掏出夾子挽頭髮。

李東恕一樣抓破頭,但昨夜跟藍海星宿通過電話後,記憶便完全空白。他像丈二金剛摸著宿醉的腦袋,一籌莫展,最後氣急敗壞的拎起背包便往外走。
「恕哥,你要幹嘛?」她回頭想叫住他。
「我想去問問昨天晚上回到這裡之後,是甚麼狀況?」他打開房門走出去。
「喂,又不是別人綁架我們,你別把事情越搞越複雜了,李東恕。」
「可是我們明明訂的是兩個普通房間啊?」

李東恕話說完,人也下樓去了,紀庭雨攏攏頭髮,將身上衣服稍作整理,趕緊跟下去。她在一樓轉角間,就聽見年輕人對李東恕說的話:
「東恕哥,小惠姊幫你們訂的確實是兩間普通客房。可是在前天晚上,我接到米鳳姐親自打來的電話,說把你們的房間改成一間蜜月套房。她特別交代這是我承耀堂哥的意思,他們要給你們一個驚喜。」
「唉……」紀庭雨就停在轉角不動,想也知道這是李東恕發出的無奈嘆氣。

「我堂哥第二天一早,就把八千元匯過來,再一次叮嚀我們要保密到最後,他跟米鳳姊都說了:有問題,他們的電話二十四小時為你開機。」
「那我們昨天晚上到這裡,我們……,我們都沒有…都沒有表示異議嗎?」
「東恕哥,紀老師是我媽和我老婆扶進房間的,你是我跟兩個朋友抬上去的!」

李東恕傻眼又無言地走出大廳,在外頭的白色長椅上拿出手機,才按了兩下就被人搶了去,抬頭一看,是紀庭雨。
「你冷靜了沒,恕哥,你好像被人佔了便宜,很吃虧的樣子。」
她坐近身邊,他一臉愧疚依然無語。
「你又沒有酒後失身,有的話,雨妹我會負責任的好不好?」
他忍不住噗哧的笑了,轉頭凝視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的紀庭雨,她比冬天的旭日帶來更多的暖意。

「小雨,再怎樣,我…我都該顧慮到妳,妳畢竟是一個女孩子,我……」
「兩個單身成年人一起過夜,不管發生甚麼事,又能代表甚麼呢?你打給他們只是越描越黑,怪只怪我們倆沒酒量,最後居然還放膽開懷暢飲。米鳳姐他們從來不掩飾想要撮合的好意,人家出錢出力為了什麼?你這樣打去興師問罪,不好吧?認真起來會傷到你們之間的深厚感情。」

她把手機還他,站起來伸展雙手,望著海面上的太陽說:「恕哥別自責了,當初也是我把你拖下水的,如果你真的覺得過意不去,將來我嫁不掉的話,你就勉為其難的娶我吧,酒席呢就照卓大哥昨晚那一桌連辦三天!怎麼樣?小恕。」

「大姊,我這小名現在只有長輩才這麼叫欸。」李東恕的苦笑,看起來跟哭沒甚麼差別,他實在窮於應付現代女性對感情的不斷蛻變,那種窘迫失據的感覺,令他有時候無法分辨紀庭雨真實的哀愁與喜悅。
他索性跟著打迷糊,也站起來伸懶腰,吐口大氣回敬她:「說真的,這戲再這樣演下去,我看將來,妳真的會被莒光人逼著嫁給我,到時候翻供都來不及,妳要是一輩子待在這小島上,可別後悔唷?」

「那你會不會後悔呢?宜蘭大地主的前女婿?嗯?」紀庭雨狡黠捉弄的神情有些得意,有些怨嗔。、
猛不防的冒出這句話,使他一臉錯愕。
「我說過,你如果有秘密,沒有坦誠相待,以後你就叫我姐姐!小恕,你那句大姊沒有白叫。」她丟下啞然無語的他,轉身走去開門:「姊姊我要去梳洗一番,你呢?光明磊落的大男人,在這裡想想,姊姊最希望待會兒,享用頂級蜜月套房的早餐時,要配些甚麼,胃口會比較好呢?田僑仔的前駙馬爺?」

李東恕站在原地懵了一會,隨即豁然清醒:早餐配甚麼都好,就是不要配酒。
東莒人昨夜的熱情讓他自己這在地的也都嚇到了,今天他可不願再領教了。他拜託承耀的堂弟,說如果有人找他們,就告知對方,人已經出發去猛澳港,搭第一班船回西莒了。
兩人加快速度,盥洗整理完畢,不到八點便已填飽肚子離開藍海星宿。

李東恕帶著紀庭雨,直接走過人去樓空後,被刻意保存的福正聚落,再一路漫步到東莒的月牙灣〜福正沙灘。在人稱小島冰箱、海灘農場的潮間帶上,他翻開記憶的扉頁,對她說起塵封已久的往事。


李東恕大學時與同學相戀三年,佳偶班對人人稱羨,女方是宜蘭望族大地主的掌上明珠。在學生戀愛時期,望族地主熱情招待的別墅民宿、田園農莊是同學們增進各種情誼的最佳去處,留下了無數甜美的青春回憶。
但畢業之後,認真的班對繼續無嫌猜的攜手往前走,在想得到家人的祝福時,才知道這似乎只是校園裡的年輕單純與一廂情願。

踏入真實的社會,那曾經親切熱絡的侯門大院,已然轉變成高牆圍籬般的冷漠隔閡,涉世未深的小倆口,他們在海誓山盟時都未曾留心兩者的前因後果。
更惱人添亂的是李東恕的自尊與宿願。他相信感情經得起時間空間的考驗,堅持回故鄉莒光服務三年,不難理解,這個決定肯定有自卑感作祟的成分。

理想是偉大的,現實是殘酷的,宜蘭到莒光的距離,跟他們之間的貧富差距一樣遠。偉大理想被世人看見時,總是稀有而成功的,可殘酷的現實卻司空見慣的在人海中摩肩擦踵,就算僅距成功幾步之遙,卻也只能在陰暗角落緬懷傷疤,舔舐傷口。
兩年之後,望族大地主的掌上明珠,嫁給了名門的醫生世家,結果非常市儈庸俗,但卻再合理也不過。

「這已經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,我連一些情節過程都快忘光了,還去提它做甚麼呢?」李東恕從沙灘裡淘出一顆貝殼,用漲潮的海水洗濯,他雲淡風輕的說。
「小慧、米鳳姐說的時候,我不覺得,可是昨天聽秀姿講才更清楚,她覺得當年的創傷,影響了你對感情的態度。恕哥,旁觀者清,我認為秀姿對你的擔憂,是有道理的。」紀庭雨的措辭與語氣都顯得小心翼翼。

他看看貝殼後,又重複淘洗的動作。
「你聽我說嘛,恕哥,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發現,但秀姿和我都覺得,你保持單身,不碰感情,這個也許是個人自主的生活選擇,但其實有可能都是當年留下的一些陰影,讓你在過度防禦的保護自己,嘿!你生氣了嗎?」

他把貝殼放進塑膠袋,裏頭裝了快半袋的草螺花蛤,輕輕搖晃後,冷冷地瞪著她說:「張老師,我這輔導對象有資格生氣嗎?現在我才明白,原來最需要被拉一把,被救贖的人居然是我!?」
聽他反唇相譏,她嫣然一笑,繼續又用樹枝在沙裡翻找貝類:「而且,我認為你拘謹龜毛的像處女座的個性,跟當年的事情也有關係,恕哥,你抱持不婚的想法嗎?」

「其實,我喜歡的是男生!」他說完哈哈大笑,站起來拍掉手上的沙,撣撣衣褲:「誰說我不想結婚,我當然想,可是跟誰結啊?跟妳嗎?」
她不為所動,一臉認真:「是這樣嗎?那你幾年前為什麼拒絕教音樂的黃老師呢,他們說長相條件都很不錯的黃老師,默默追求,默默等候了兩年,才黯然死心的請調離開。」

「紀庭雨,妳是中央情報局派來逼供的是不是?偏偏又碰上我的朋友、妹妹都是那種不打自招型的,喂,妳不要逼我出櫃喔!?」他心裡對朋友們的超級長舌嘔的要死,卻故作鎮定的調整背包,接著努努嘴示意該走了,就逕自轉身邁開步伐:「我對黃老師……怎麼說呢?或許是沒有邪念吧,我對她就像妹妹一樣,我們起不了化學作用。我不想耽誤人家,而且這耽誤的可是女人的青春欸。」

「邪念?你的意思是不是……」她在後面隨著他沙灘上的腳印,一步一步跟上來,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聲,最後像蚊子一樣小聲的把「像昨天晚上把我當抱枕一樣的男性本能嗎?」說出口。
「剩二十分鐘,我們要去開車到猛澳港搭十點整的船,如果沒趕上的話,我們倆會跟這袋子裡的草螺花蛤同樣下場,會一起成為東莒朋友桌上的下酒菜!」

「Oh no!Give me a break.那我們快走。」她說完加快腳步,到他身旁拿出墨鏡戴上:「可是恕哥,我必須要說,你很幸運,身邊有這麼多很棒的好朋友。」
「他們才幸運呢,能有我這麼棒的好朋友,而且我絕對不會不打自招的把朋友給脫光光的攤在陽光下呢。」李東恕邊走邊說,邊在心裡想:有這樣的朋友,還需要敵人嗎?

十二月的陽光下,兩條人影帶著笑聲慢慢走遠,福正沙灘上剩下兩行足跡,不時重疊交錯的一直到盡頭。


跨年夜火花 〔趙俊峰奔赴前線〕

星期天中午,他們回到西莒。下午紀庭雨被鄉長劉蘭英請去,就青帆港的地標設計做最後定稿。李東恕則到曹子明他們家的屋頂,帶著一肚子的火氣和埋怨。
四樓頂的後半段擺著一堆樂器,卻只有大小寶在瞎玩著,曹青穎一旁滑著手機,她連接電子合成樂器在撥放她新偶像Rachel Platten的勵志歌曲〜Fight Song〔戰鬥之歌〕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xo1VInw-SKc

這首戰鬥歌透過揚聲器放大的氛圍,倒是非常契合屋頂前半段的場景,好哥們三劍客就在矮牆邊,你來我往的互不相讓,藍海星宿夜設計的蜜月套房,再加上一路上的爆料尷尬,使得三個關係人談話越來越有戰鬥火氣。
尤其是李東恕和吳達志兩個,已經針鋒相對到面紅耳赤,就快翻臉了。
他們不像是樂隊要練團,比較像是鄉勇在團練,只差動拳腳比真功夫了。


待續……
遊子 胡雲
攝影:曹雲峯
*點歌曲網址可連結YouTube聆賞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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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 

 

藍海星宿夜 〔隔岸點火宋承耀〕


李秀姿就這樣悶聲不吭的朝他們一路走過來,到了李東恕身邊把白藤椅挪開,她放下小茶几,從竹籃裡拿出兩杯咖啡和一個磁盤,上面擺著一塊鬆餅和兩塊小蛋糕。她冷冷的對坐在圓凳上渾身不自在的李東恕說:「要不是看在紀姐姐的份上,我才不會幫你煮咖啡還送到家裡呢!」

偷偷抹去眼角淚水的李東恕怕惹事,不敢回妹妹的話,只得苦笑。李秀姿將竹籃往椅腳後一擺,熱情大方地向紀庭雨問候:「紀姐姐,妳好,歡迎你來東莒玩。別站著,坐下嘛,喝喝看我煮的咖啡。」
「秀姿,妳太客氣了,剛才在店裡真不好意思,害你得專程送咖啡來給我們。」
「妳別這麼說,紀姐姐,看到我未來的嫂子這麼漂亮,就算叫我每天送我都願意。」

紀庭雨臉上紅了一片,趕緊拿起咖啡對李東恕說:「你看吧,我就說秀姿要比你大方大氣得多。秀姿,謝謝你,我從剛才就一直想,我甚麼時候才能喝到妳的咖啡。」
「紀姐姐,妳坐下喝,趁熱配一點鬆餅,我怕我這不近人情的校長哥哥,讓你連中餐都還沒著落呢。」
紀庭雨坐下喝咖啡,橫看表情青一陣白一陣的李東恕,差點笑了出來。他如坐針氈,乾脆識相地拿起咖啡讓座,轉身坐上矮牆頭。

李秀姿故意氣人似的,逕往圓凳大喇喇坐下去,開心的說:「今天終於見到大家傳說中的女神,果然是一點都沒錯,紀姐姐妳知道嗎?孫澤旭隊長常說妳除了美麗清秀之外,還有一股高雅脫俗的氣質,現在我親眼目睹,真的名不虛傳。」
「就算那些客套話是真的,那也是因為有個絕美的花中仙子,隱藏翅膀躲在東莒的山邊角落。我一踏進大坪村,就發現秀花坊光彩奪目,靈氣逼人。」紀庭雨回應。

女孩們相見恨晚的高度推崇,冒出一股文縐縐的酸味,可兩人不以為意,彼此樂不可支。矮牆上李東恕強忍住偷笑,才沒讓自己跌出牆外,但手上咖啡晃得厲害。
李秀姿笑完急忙拿刀叉切開鬆餅,叉一塊給紀庭雨。她接手過來,小聲提醒說:「你哥哥男孩子,肚子應該更容易餓,我先給他,好不好?」

「紀姐姐,妳放心先吃,妳不是說我大方大氣嗎,我來。」說罷拿起另一隻塑膠叉子,叉上一塊便起身遞給李東恕,她臉上裝作生氣卻語氣柔和:「哥,今天衝著紀姐姐愛護你的面子,過去的我不跟你計較了,你也別怕妹妹我情緒上來找你出氣,來,很久沒吃到我親手做的鬆餅了吧。」

李東恕一口咖啡一口鬆餅,在牆上邊吃邊看兩個女孩隔著茶几,悄悄話是滔滔不絕。儘管這其中有些感情虛構的成分,但他還是有一股強烈的幸福感覺,在內心怦然跳動。再看見妹妹在半年後,不僅漸漸走過了創傷,那意外淬鍊出的圓融成熟,更使他不自覺地抬頭看看頭頂上的老榕樹,眼中盡是感激。

雖然眼前李秀姿叨叨絮絮的都是他的不是「紀姐姐,當妳傷心難過的時候,妳希望家人在妳身邊講道理說是非嗎?……我哥對我交的每一任男朋友都喜歡評頭論足
一番,他那口氣簡直是我爸,好像我懵懂無知的天生就是個會被騙上當的花癡…」

紀庭雨大李秀姿兩歲,但她從國三開始,就少了一個能緊靠身邊擋風遮雨的長輩,直接面對現實壓力的她,還必須兼顧中年喪夫,藉賭排遣的母親,這種生活背景下所磨練出的沉穩聰慧,毋寧是一種閱歷世事的深刻體悟。她順著李秀姿,合力細數李東恕的百般缺陷,兩人對他的的憤恨怨懟,如酒逢知己般的交杯熱絡,可說著說著,許多埋怨聽來倒像是某種甜蜜的負荷。

紀庭雨想拉李東恕加入她們,她抬頭說:「恕哥,我們今天逛了大半天,也累了,晚上我看就跟秀姿好好的聚一聚,自己人嘛,找個餐館,或者我們上街採買,在這裡由你下廚,我當助手,弄桌飯菜閒話家常。我保證,等我們兩個唸完你的全部毛病之後,待會兒再吃到你煮的拿手好菜,就絕對只會記得你的好。」
「可以啊,只要能把妳們兩個服侍妥當,我算天下太平了!至於我的烹飪技巧好不好?待會兒就知道厲害了。」

「哥,你別自吹自擂了!紀姐姐,其實呢,我哥飯菜煮的確實還不錯,可是我想今天妳應該是沒有這個口福了。」
兩人聽了同感疑惑,紀庭雨問:「為什麼?秀姿。」
「因為在我出門的時候,秀花坊裡面就已經有三路人馬共七、八個人,在找你們兩個,他們都是來請你們吃飯的。事實上,你們這一對身負『莒光希望』的情侶,一踏上東莒島的時候,就已經全島人都知道了,是因為有人在傳話,說不要太過打擾你們,所以你們倆才有機會悠哉自在地逛了一天。」

李秀姿發現哥哥一臉驚訝,心想向來處事洞若觀火的他,竟然也有天真懵懂的後知後覺。她兩眼灼灼的端視紀庭雨,心領神會的逗趣說:「愛情果然會讓人變笨!而且是愛得越深,變得越笨。」

不理會兩人的白眼,她往下說:「要不是妹妹我機靈,叫他們在店裡等,你們能有剛才那甜蜜時光?在這裡卿卿我我的獨處?我猜,現在到店裡來找你們的人會越來越多,我們再不下去,他們應該就快要上來請人了。紀姐姐這是妳第一次大駕光臨東莒,再加上哥,你這麼久才回來,我看今晚這飯局你們是吃不完了!」


有時候,莒光人的熱情對某些不擅應酬的人來說,那簡直是場惡夢。
在三個人乖乖自首地回到秀花坊和大家見面前,十幾個要請『莒光希望』吃飯的人,已經做好協調並達成共識。知道嬌客在第二天中午就要離開,他們算好能請的晚、早、午餐三頓飯,自行整合可以合併的東道主,分配每一攤用餐的時間,彼此搭配妥協,以期能讓宴請的整個過程順利流暢,令大夥面子裡子兼顧,賓主陪客盡歡。
這如做醮喬爐主,迎神辦桌的熱切認真,有時候會把新朋友給搞瘋掉。

島上的人作東,都是翻箱倒櫃掏心掏肺的摯誠,勸酒時更是剖肝瀝膽不醉不休,他們湧現強烈的濃情厚意,總叫客人留下難以招架的深刻印象。
身陷宛若沒有倒下沒有盡頭的盛會,要有一定的酒量做基礎,否則,一場高朋滿座杯觥交錯的饗宴,勢必成為一夜爛醉如泥的災難。
這就是莒光人殷勤好客的極致文化,不管喜不喜歡,它歷久彌新,迎來送往。

五點不到,從東莒社協陳理事長家的廣場三桌揭開晚宴序幕,陳理事長是李東恕姑姑的大兒子,他要叫表哥,可想而知,席上坐的大都是宗族姻親自己人。
紀庭雨對海島鄉民的熱情已經多次領教,這回拜託李秀姿做她的御前護駕,每逢人家敬酒,可以左閃右擋的討點便宜。
李東恕可就慘了,他不但是主角主客,又得要護著初次在東莒登台的女主角,偏偏對象都是親戚長輩,不好推拒。酒量平平的他,在下一攤東道主來請之時,就趁亂軍之際,直奔洗手間『一吐為快』。

接著趕場第二攤,地點是大坪村的旗艦飯館–入鼎記餐廳。
原定七點開桌,卻因家族親戚把去請人的朋友都拉上座喝了幾杯,所以到達『入鼎記』時已經七點半了。

朋友們簇擁著李東恕和紀庭雨踏入餐廳,滿座的賓客起立鼓掌,此時店內響起了一陣活潑俏皮的古老旋律,那是Queen〔皇后合唱團〕1980年代的冠軍曲Crazy litter thing called love〔那些瘋狂叫做愛情〕
https://youtu.be/VFcWzT-nE8U
兩人驚喜中片刻清醒,在悅耳熟悉的音樂中,李東恕看見學校宿舍的隔壁室友,體育組長林秉諺老師,他們夫妻倆站在櫃台旁賣力的炒氣氛。他和紀庭雨互看一眼,會心一笑。

餐廳裡開了四桌,與會成員比較廣泛,同學、校友,朋友街坊,住東莒的同事、學生家長都有。這算是非常體恤客人的方式,在時間有限的情形下,大家合夥合辦,共喜共榮一同做東,省得接來送去的麻煩和許多無謂的浪費,又可免顧此失彼。
但缺點是貴客敬酒像在打通關,因為每個都是主人,都想要把握機會,將濃縮情意瞬間展現,不迅速來個幾杯,倒滿喝光光,怎麼行得通?

李秀姿發現哥哥和紀姐姐像新人在逐桌敬酒,而每一個人都在拼命勸酒,不肯輕易放過。她心想:明明不少人收到西莒那邊給的提醒,尤其米鳳姐交代得很清楚「讓兩人醉,可是不能太醉」。
可是眼前狀況顯然不是那麼回事,正所謂知道不等於做到。

自己已不勝酒力,而秀花坊打烊的時間也快到了,眼見苗頭不對,李秀姿靈機一動,她乾脆打給第三攤的主人,也就是李東恕的換帖朋友,人稱東莒冰箱,無所不有的魚夫卓仔,讓他提前上場,代打救援,果然是計畫趕不上變化。

卓仔接完電話,趕緊把準備開火的廚房交給老婆,自己立馬挑了兩位打手,趕赴入鼎記,替好友消災擋酒。
卓仔在地酒仙有備而來,他插科打諢賣老臉,出頭包攬猛陪酒,三人熱鬧串場,居然能讓李東恕和紀庭雨兩人騰出時間,一起溜到外頭街角,在夜色中互訴那頭暈腦脹苦不堪言的衷腸。

終於到了最後一攤,時間十點剛過,位置在卓仔福正村的家裡。
李東恕攙著紀庭雨一坐下,卓仔就叫老婆泡壺濃茶給他們解酒。
大圓桌上擺滿了東莒的海鮮特產,像佛手、淡菜、花蛤、沙蟲、黃魚、海鋼盔、石斑、牡蠣、蝦蛄,這些連入鼎記餐廳也難湊齊的,這回兒都在盤子裡冒煙。
朋友也擠滿了一桌,都是李東恕童年時闖禍捅婁子、偷跑海邊游泳的患難之交,他們特點是不愛讀書,且年紀大小不一,彼此相處有如無拘自在的革命夥伴。

朋友們體貼地招呼兩人,叫他們先吃點卓嫂剛出爐的海鮮,卓仔盛上兩碗熱湯,他說:「來,喝海鮮湯,到了我這兒,你們就可以放輕鬆了,不用客套。小恕,我老婆下午就把我們新加蓋的三樓主臥房,整理乾乾淨淨的,今晚自己朋友喝酒聊天完,你們倆就直接在這裡過夜,浴室裡毛巾浴巾都幫你們換新的了。」

「主臥房!」原本李東恕對於在這睡一晚的建議有些心動,因為時間已晚,喝了酒人又累,但卓仔一張床過夜的概念比熱茶還能醒酒,兩人頓時像同時踩到電線一樣猛揮手,李東恕說:「不用那麼麻煩,我們來之前就已經訂好民宿了,嫂子,謝謝妳的好意,辛苦妳了,妳的廚藝越來越棒了唷。」
他努力的保持自然聲調,講完便掏出手機,打斷大夥的過夜慰留,急著大聲說:「真的不行,我們的大件行李都已經送去民宿了,你們還要去拿回來退訂?別鬧了,雖然大家都很熟,可是這樣做真的說不過去啦。」

朋友們見小兩口都這麼說,也就不好堅持。李東恕起身到一旁打電話給下塌的旅館,事實上大件行李都還在車子後座呢。
「小雨,小恕訂的是那一間旅館?」
「大嫂,小惠幫我們訂了兩間房在『藍海星宿』,她說那是東莒最好的旅館。」
一臉紅潤嬌豔欲滴的紀庭雨,她說的話使某些人自以為意會過來了,卓仔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:「沒錯,藍海星宿現在是這裡最新最夯的旅館,老闆還是小恕同學宋承耀的堂弟呢。他們有各式各樣的主題套房,老婆下次我們也去開個房間,開開眼界,只是好像價錢不便宜噢。」

李東恕在哄堂大笑中,回到座位,他很慶幸自己臨危不亂,沒有讓兩人受情勢所困而關入洞房,他如釋重負的說:「都連絡好了,木興叔的兒子十二點會來載我們到他家的藍海星宿,年輕人很阿莎力,說會帶人幫我們把租來的車開回去。」

紀庭雨閃過被人趁亂送作堆的劫數,也鬆了一口氣,她罕見的拿起酒杯,主動敬酒:「恕哥,辛苦你了。還有卓大哥,大嫂,各位莒光的有為青年們,謝謝你們讓我跟恕哥有一趟熱情難忘的東莒之旅,感謝這裡有情有義的鄉親,希望大家下次來西莒的時候,能換我們給各位大哥盡地主之誼,謝謝大家。」

全部人熱血舉杯,一乾見底同歸於盡。
把住宿等尷尬問題處理完畢,李東恕、紀庭雨的好心情使酒量都得到解放,跟髮小玩伴聊童年趣事,和革命夥伴話患難糗事,在無拘自在充滿笑聲的溫馨氛圍裡,兩人開始覺得酒都變甜了。


藍海星宿夜 〔隔岸點火宋承耀〕下
酒精、床、朝陽和福正沙灘

大清早的太陽浮出福正村外的海面,波光粼粼的照耀著與大坪村交界的「藍海星宿」,朝陽穿越紫色窗簾的隙縫,慢慢滑過酒紅色的地毯,爬上粉紅色床單,逐漸強烈的光線使床上沉睡中的紀庭雨睜開眼睛。

和煦的冬陽並不太刺眼,真正讓她覺得刺眼又驚恐的是,李東恕居然躺在床上跟她面對面,他死豬般的打著呼魯,噴著隔夜酒騷般的氣息往她臉上吹!


待續……
遊子 胡雲
攝影:曹雲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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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 

驛動的年代 〔李父的漂泊與鄉愁〕



李東恕的父母早在國共戰爭,兩岸對峙之前,就跟著福建長樂的家人族親一起過江,來到東莒這座小島,在那荒蕪貧瘠的土地上開墾耕耘,風雲多變的大海中捕魚營生,建宅開渠落地生根,育有兩男一女。

他們一路走過篳路藍縷的艱難窮苦,卻經不住孩子對時代進步的更高追求。
在島上生存條件和生活物資都相對落後的情況下,為了給後代更開闊寬廣的舞台與未來,兩老依了在台灣讀五專畢業的長子李東堯的想法,將所有值錢的變現,再次收拾起行曩,渡海抵台,舉家遷到桃園。
那年李東恕敬恆國中畢業,李秀姿剛上小學。

父母無私無我的懷抱希望,一心為充滿憧憬的長子圓夢,他們進工廠幹活,助其娶妻生子,貸款創業,李東堯也確實風光了好幾年,但最後仍是落得繁華城市中湮沒,茫茫人海中沉浮。
異鄉的台灣夢醒,希望幻滅。真實的處境是陌生城市的緊張步調和生活壓力,這讓國字不會寫,國語不大會說的兩老無法適應,又難以紓解。而土親人親的故鄉莒光,卻常在另一個夢裡頻頻招手,但回不去了,回頭算甚麼?低頭,開不了口!

這不是李東恕父母才有的心情,這是在大時代夾縫中馬祖年邁移民的普遍處境。
幸好,當年遷徙正逢台海動盪的移民潮,莒光兩島的空屋要比住家多,故居賣不了錢。不然,能否留住現在一解鄉愁的老家還很難說?
父母生命的最後幾年,他們每逢清明必定返鄉掃墓,有時帶著李東恕和李秀姿,老父對故園的難捨依戀,他們都看在眼裡,也促使李東恕師大畢業服務兩年後,自願回到離島,在家鄉教書傳承祖業以慰雙親。

隨著時序演進,局勢變動,時代的洪流讓許多環島過的鮭魚開始還鄉。
南方遙遠的台灣夢碎,但在莒光小島的北方,那近在眼前的大陸淘金熱正方興未艾,而曾經夾縫中受害受限的馬祖列島,也絕處逢生的在世人眼前浮出海面。

回來的是當初滿懷美麗寶島夢的子女,多年以後,歷經世事滄桑,終於鮭魚返鄉落葉歸根,可是曾經陪伴孩子勇闖天涯的父母,大多已經埋骨他方。

可李東恕的大哥不在回鄉的行列中,他回頭的目光是當年那賣不掉的家產。於是在父母相繼過世後,提議一次處理,房產田地雖然已有些價值,可還沒那麼值錢。但對李東堯來說減輕負債不無小補;對李東恕來說卻是再多的錢,都難買斷他與父母僅剩的最重要的外在連結。

李東堯的急切,傳得鄉里沸沸揚揚,兄弟鬩牆差點鬧上了法院,最終李東恕標會湊錢,以市價買下其所有持分。大哥金錢至上的價值觀,弄得李東恕挫折難堪又失望,遂毅然的將監護照顧李秀姿的責任一肩扛,在她大學畢業後就再三鼓勵她返鄉工作,終於隔年等到她外商化妝品公司的工作遇到瓶頸,他趁勢提出投資計畫,在東莒開一間她夢想中的秀花坊。

妹妹先到南竿學咖啡西餐,豈料吸取經驗的同時,與服役當地的軍醫墜入情網。對方一表人才風流倜儻,家世背景更是沒得挑剔,正因為如此,李東恕更為擔心,生怕剛踏入社會,善良單純的她不懂得保護自己而受傷。

這黑臉不好唱,提醒熱戀中的妹妹,無異當頭澆她一盆冷水,忠言逆耳也就罷了,最糟糕的是李東恕的警告,它如詛咒般的不幸料中,而且一一應驗!
兩人的戀情,從李秀姿被哥哥誘回東莒開店後,對方就顯得漸漸冷淡,一年後退伍回台灣,那幾乎是全斷了。
這也不是李秀姿才有的遭遇,早年的時空環境,留下許多無言結局的前線戀曲,都隨著如過江之鯽的戰地過客們,從大海離去,杳無蹤影。

新世代戀情有個現代化的結束機制,就是分手不用見面,不用講話,幾個字加個表情符號,那便完成了最快捷的基本手續。當然,在對方經常已讀不回的時候,顯示感情早就在非死不可的階段上徘徊已久。這些都是李秀姿的親身經歷、切身之痛!

都說家庭是受創者的避風港灣,家人是傷心人的傾訴與發洩對象,李東恕更是集詛咒者加烏鴉嘴各角色於一身。看見他,李秀姿是各種情緒揪成一團,積聚的負面能量一次爆發。她在秀花坊裡,當著鄰里客人的面,情緒失控的獅吼咆嘯他快十分鐘,直到李東恕不再出聲,低頭默默離開,打那天起,彼此半年沒有主動聯絡過。

若提起清官難斷的李秀姿,就會牽扯一言難盡的李東堯,這是李東恕平日不願多說,不想觸及,直到今天見到家人踏進家園,才一次完整的說給紀庭雨聽的原因。


「這就是我的老家。」李東恕在一棵大榕樹旁的瓦房前停下來,那是一棟閩東傳統樓房,黃石紅瓦像顆印章樣式的兩層樓建築。
「哇!獨棟透天厝加庭園別墅欸,秀姿住這裡嗎?」
「她在秀花坊後面租房子。」李東恕走上幾層石階,帶紀庭雨來到榕樹下:「一個單身女孩子,住這麼大間的老房子,會沒有安全感。而且這山腰上的三戶住家都搬走了,晚上走上來雖然只是一小段路,但她走得有些害怕,我也會覺得擔心。」

「如果能有人作伴,那該多好。她可以在這小山丘上種花種樹,打造一座自己的景觀花園,嗯,弄一座李家山莊!」她看著四周棄置荒廢的農田和房舍,有感而發:「這兒好像已經成為李家山莊了,這山邊只有你們家保存的最完善完整,文化部和觀光局應該發獎牌給你。欸?對啊,我們為什麼要訂民宿呢,為什麼不住這裡?」
「我們來東莒只待一個晚上,為了一個晚上去打掃房間,換床單被套,洗洗刷刷個半天,太耗費時間,划不來。」

她到處張望的繞了一圈小廣場,再回到蒼鬱茂盛的大榕樹下,突然幾個大步,有些激動地走到矮牆前,看著下方的大坪村:「這裡視野真棒呢,村莊農田、大海藍天盡在眼前。」
「那妳好好欣賞,我去拿椅子來,等我一下。」
李東恕拿李秀姿給的鑰匙去開大門,進去把窗戶全打開,讓空氣流通陽光進來,他從大廳拿了一張有靠背扶手的白藤椅,一個圓板凳。
回到矮牆前,把椅凳放下,他要她放輕鬆地坐上白藤椅:「謝淑芬不是問妳,這離島的離島,日子要怎麼過嗎?我讓妳感受一下自得其樂的馬祖人生活。」

她坐好之後,他把兩人的包包放置牆頭上,再蹲下去將她的布鞋脫掉,輕柔的抬起她修長雙腿跨在圓板凳上,又走到椅背後,把她的手肘放置兩邊的扶手,接著他感性的說:「小時候,常看到很多長輩,他們在閒暇時會像妳現在這樣坐在門前樹下,有時一坐便一、兩個小時。一直到自己長大後坐在這裡,才漸漸懂得老人家的心境和海島生活的意境。我在台北讀書教書六年,發現都市裡的建築是越來越高,到處是遮天蓋地的水泥森林,每個人只能分到一小片頭頂上的天空。但馬祖人的生活,是一整座島嶼的田野山林,一整個海天遼闊的世界。」

「現在,妳把身體和心情都試著放鬆,俯仰眼前的美景,感受微風輕撫,聆聽樹葉飄落,將台北丟到世界的另一頭,把自己放空在遙遠的大海角落。」她把身體後仰靠著椅背,靜靜的聽他說:「在這世外小島沒有塵事的吵雜喧囂,沒有逼人的擁擠急迫,在這個空間裡,時間是緩慢漂浮的一種開放自由,就看每個人的夢想追求和自我要求。」

「居住在城市裡,空間、時間是互相競爭的,汲汲營營的結果,贏家通常還是原來的優勝者,而那種既定的群體關係,一般人很難超脫也無力拒絕。」李東恕站起來,放眼逐漸無顏六色的大坪村:「小雨,現在馬祖的人口在慢慢增加、回流,有許多人經過了城市的忙碌擾嚷後,決定再度回到這被時空遺落的小島,想要從容自在的重新選擇生活的步調和態度。我不知道妳有沒有同感,在這裡,時間是可以簡單擁有,容易掌握的。」

「我覺得這一刻,時間好像是靜止的。」紀庭雨將頭也貼上藤椅靠背,在樹下翹著腳瞇起眼,一副徜徉優游其中的模樣。然後她把雙腳從圓凳上移開,直接伸直跨上矮牆,穿著牛仔褲和白色襪子的雙腿交疊,像躺椅般完全放鬆地享受著,她轉頭對他說:「恕哥,你別像隨從一樣站著,這個板凳,雨妹我賜給你坐。」
李東恕被逗笑了,拉來圓凳坐在她旁邊,兩人並肩望向碧海藍天。

「妳看草叢裡那棵枯掉的苦苓樹,支幹上還留著兩圈繩索。」
「看得出來,它以前應該是給人盪鞦韆的對不對?」
「沒錯,我爸弄給我和我妹妹玩的,田裡本來還有一口水井,一張我爸釘的長桌,和幾個我做造形的樹幹矮凳,子明、達志、承耀有時來東莒玩,我們會在上面玩耍寫功課,尤其是夏天的時候。可惜現在都看不見了,連水井都被土石填滿了。」
「現在草長得快比人高了,不然我真想看看你們四騎士的童年遺跡。」

「應該請謝淑芬來馬祖莒光走走看看才對!」他冒出這句話說,她眼睛為之一亮。
「算了吧,就像你講的,淑芬的空間時間大都屬於優勝者–老公的,而她老公的屬於更高的優勝者。」

紀庭雨的雀躍頓時變做無奈,李東恕會心一笑,去背包裡拿出保溫瓶遞給她,坐下接著講:「我讀師大的時候,有次和四、五個同學去游泳,他們大概都上過游泳課吧?都是用很標準的姿勢又很規律的換氣在游泳。就我這個海島來的鄉巴佬不太會,我照自己的方式隨意游來游去,可是別瞧不起鄉巴佬的亂游式喲,他們提議在標準池裡比賽,看誰游最快,結果呢?」
「我猜是你最快對吧?那他們心裡一定很不服氣。」她喝完水,摀著嘴笑。

「對!他們臉色很臭,我輕描淡寫的隨意遊法,贏了一大段距離欸。」
「恕哥,別吹牛哦,要不是天氣冷,我就叫你現在到海邊游給我看!」
「更不是滋味的還在後頭呢!我們爬上來的時候,有一個上了年紀卻身材結實,皮膚黝黑的男人走過來,他對我說:『年輕人,你游得很流暢,好像沒有阻力一樣。你是海邊長大的小孩對不對?你不太會換氣,蛙式腳的擺盪不一樣,自由式手滑的姿勢不太標準,但你像一條魚在水裡游,優游自在的好像合為一體了。年輕人,你是在那裡學游泳的?』」

「這老人家很犀利噢,搞不好是個行家名師呢。那你怎麼回答他?」她問。
「我說:『阿伯,你說對了,我是海邊長大的小孩,馬祖莒光島。前線戰地禁止游泳,我們是偷跑到海邊玩水,久了就自然而然的浮起來了。沒有大人會教我們這麼危險的事。』阿伯最後對我同學們說:『你們很難能練出這種水性,他游泳和水的互動是一種情感交流,這已經成為他身體一部分的感官記憶了。』」
「從此,同學再也不跟你去游泳了!」紀庭雨搶話搞笑,然後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說:「有機會,我要見識一下你如魚得水的游泳。」

「我要說的重點是馬祖人跟土地的互動,就像人和水、空氣一樣,如同阿伯說的是一種情感交流,像魚跟水那樣,這土地上的一花一草一木,都是我們生活的足跡。在台灣尤其在都市,土地可能只是一塊值錢的不動產,但在這裡,我們真實的擁有土地,親密的互動像生命記憶的一部分。」

紀庭雨發覺李東恕有些越說越感傷激動,她心疼憐惜想著轉移話題。
「就像現在這樣,我爸生前最後一次回到老家,就在這裡,就像我們這樣坐躺著,他忽然問了我一句話:在馬祖討生活真的會很難嗎?」李東恕眼神恍惚,嘴角抽動:「當時我淚水在眼眶打轉,情緒在心底翻攪,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。他老人家的心思我都懂,但我想我大哥是永遠無法體會瞭解的。最後他說:你如果可以的話,守住這棟房子,守住這棵榕樹。」

紀庭雨一隻手搭在他肩膀,一隻輕拍他的手說:「恕哥,都過去了,我想你爸一定很高興,你買下大哥的持分,回到故鄉守住了這一片家園,也守住了這座山邊,你父母一定覺得很驕傲。」
他低頭不語,她離開座位,蹲在他腳跟前,紀庭雨強忍抱住他的衝動,卻仍難掩母性的本能:「嘿,大男人,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那麼多的心事欸,這樣好不好,我們上街去買咖啡或茶回來,煮開水自己泡,甚至也可以買東西回來,一起下廚,在這裡聽你講古、看日落,這主意很………」

紀庭雨講到這,忽然停下來愣住,李東恕覺得奇怪,抬頭往她注視的方向看去,原來是妹妹李秀姿不聲不響地來了。
李秀姿提著一個竹籃,拎著一個小茶几,正從老家大門出來。往這邊走的一路上她對著紀庭雨親切微笑,對他則擺出一張冷峻面孔,嘟嘴斜眼的沒一點好臉色。


藍海星宿夜 〔隔岸點火宋承耀〕

李秀姿就這樣悶聲不吭的朝他們一路走過來,到了李東恕身邊把白藤椅挪開,她放下小茶几,從竹籃裡拿出兩杯咖啡和一個磁盤,上面擺著一塊鬆餅和兩塊小蛋糕。她冷冷的對坐在圓凳上渾身不自在的李東恕說:「要不是看在紀姐姐的份上,我才不會幫你煮咖啡還送到家裡呢!」


待續……
遊子 胡雲
攝影:曹雲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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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步東莒島 〔轉角遇見李秀姿〕



宕延已久的東莒之旅終於成行,時間是風高浪大的十二月天。
老人小孩怕冷怕暈船,大人有事或顧家都不相陪,就連一些主動想跟的同事也都紛紛打了退堂鼓,最後只剩李東恕和紀庭雨倆一雙成對。
想也知道,這是一夥人故意製造的機會,主謀者是吳達志與曹子明兩對夫妻,他們覺得兩人需要擺脫角色包袱的獨處或外在刺激,來跨出一大步的趕上進度。

登上行駛東西莒兩島的交通船,船長林老大一路呵護著鄉親眼中的小倆口,搖搖晃晃的送他們踏上東莒島。
一進到猛澳港,李東恕就找個地方讓有些暈船的紀庭雨坐下,自己拿著行李走到不遠處的人群裡,不久便開來一台小轎車。
「有沒有好一些?」李東恕下車,拿保溫瓶給她喝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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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 

 

17 嫁妝一籮筐 〔楊季薇三喜臨門〕



一道東北季風掠過閩江口,時間已經是十一月下旬。
秋末冬初,天氣由涼轉冷,阿良店門口臨海的兩張長桌,到了夜裡起風,已很少人能坐得住了,但是在白天,它可是好用得很。
早上九點,阿良把長桌上的衣服、隨身物品,一一收進行李箱。阿良要出一趟遠門,他和東莒的總鋪師慶官表舅,約好同去台灣採辦,因為有人要辦大喜宴。

他把店裡交代給姐姐,預計出門兩天。阿良說完再次叮嚀的電話,把手機收好,準備關掉桌上平板電腦時,忍不住的又滑了幾下,瀏覽的都是豪門少東趙俊峰與主播林麗的八卦新聞,最近兩個禮拜,兩人分分合合的小道消息是風風雨雨傳不停。
但不能抹煞的是林麗『踏上莒光島』的專題報導,對本地觀光有一定的正面效益。

阿良想起近一個月前,林麗坐在這一桌的傲嬌神情,他搖搖頭的關掉平板,收進行李箱,提著便往大馬路走,騎上摩托車,迎著風往盡頭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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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 

 

女人的戰爭 〔林麗千里追敵〕下



李東恕看著紀庭雨眼睛,晶瑩深邃的瞳孔裡燭火在搖晃閃爍,他如坐針氈,若是要猜女人們的深層心思,他情願把酒喝光,甚至上台演唱!

這時林麗跟助理一人一杯酒的回到座位,她得意地說:「校長,我們這兩杯冰原風暴,是你的學生,阿良老闆請的。來,有緣相聚,我敬你們。」
大家都舉杯,林麗跟助理一口氣喝掉半杯,看到對面兩人淺嚐即止,林麗不滿抗議:「怎麼這樣?太沒誠意了!我們剛才才喝過一攤欸,你們居然應付地喝一口,欺負我們外地來的唷?校長。」
李東恕只好舉起杯再喝一大口,但原本一半的酒還是沒喝完。這時年輕女助理舉起杯:「校長,紀老師,小妹我陪你們喝好了。」

Amy說完,將剩下的半杯酒一口乾了,對面兩人皺眉對望,李東恕嘆氣叫苦。
「昨天陳副縣長對我說『烈酒大麴的故鄉在連江,而連江的酒仙故鄉在莒光。』校長,紀老師,你們代表的是莒光之光,不會讓外人失望吧?」林麗連諷帶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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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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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的戰爭 〔林麗千里追敵〕上


中秋節後的那個周末,李東恕他們一群人準備要到東莒度假,兩天一夜。
主要是紀庭雨來了兩個月還沒去過,東莒島的觀光景點要比西莒多,而且那裡有李東恕的老家。
吳達志一家五口,曹子明一家四口,加上他們母親吳老太太,人數不少,有老有小,徐米鳳和吳曉惠忙著行前張羅好一切,就等第二天禮拜六早上出發。

可惜,週五下班前,李東恕和曹子明分別接到電話後,行程取消。
連江縣政府發文並來電:配合twtv電視台新聞部,錄製『踏上莒光島』專題報導,請莒光鄉各單位預做準備並全力協助。T台的專業團隊將在周日中午抵達,採訪錄製預計三天,七位工作人員,由新聞主播林麗小姐帶隊。

曹子明的警察所警力支援不用說,李東恕的敬恆國中小更是受訪對象,所以他們兩天一夜的東莒之旅只得作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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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 月亮惹的禍 〔神鵰俠侶閃亮登台〕


是假戲真做,還是天生一對?
李東恕領著紀庭雨,晨間慢跑,黃昏散步,夜裡漫遊,足跡踏遍西莒島的每個角落。他們到菜圃澳挖貝類採紫菜,上南風碼頭草地野餐。去坤坵沙灘挖沙蚌,退潮時涉水潮間帶,漫步夕陽下。到樂道澳菅芒山谷中尋幽探險、在田沃港腳踏藍眼淚,仰望北斗星。他們形影不離,朝夕相伴,讓人怎麼看,都覺得佳偶天成非常速配。

不論是著眼地方長期發展,或是穩固教育師資的私心,或純粹樂見才子佳人的圓滿,反正西莒全島都在合力協奏兩情繾綣一處綢繆的戀曲,只要有機會必定出力推波助瀾。他們倆海邊垂釣、騎單車環島、坐船出海繞航蛇島,賞神話之鳥,都是有心人瞬間調度直接升等最高待遇。

有時兩人上街吃飯,那更是貴賓級禮遇,吳達志說的很傳神:「青帆街上的店家,恨不得會彈吉他拉小提琴,不然肯定到桌邊來上幾首曲子,為莒光最佳情侶的感情溫度搧風點火。我們莒光人好像都在趕進度想辦喜事,這喜事要辦成了,就像能沖喜一樣,運勢否極泰來啊。」
他老婆徐米鳳的早餐店也是如此,店裡最佳座位的桌上,在七點半以前,都會擺著張『客人訂位』的牌子,直到他們出現後,牌子才會自動消失。

這就是李東恕心理預見的沒有最糟,只有更糟的狀態。
他心裡的罪惡感隨著時間膨脹,但真相與謊言卻已漸行漸遠,回不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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荷花池的一攤渾水
高掛免戰牌 〔阿良的冰原風暴〕 下


李東恕覺得自己有點悶又有點慘,他無法把知道的祕密,說給他們聽,那或許就是紀庭雨看他的眼神不同的原因,這跟此時此刻,他們越喝越醉,而他越來越清醒的感覺一樣,一樣悶極無趣的令人提不起勁。
他拿起酒杯一口氣喝完,上洗手間後,去櫃檯付完帳就乘機閃人。


初秋晚風起涼意,一彎新月正當空,李東恕踏著月色走進校門。
年齡不是問題,同事沒有關係,但我總不能仗著形勢趁人之危啊!他捏捏額頭,告訴自己別再胡思亂想。
這冰原風暴後勁真強,實在不該把杯裡剩下的酒都喝完。他越過操場,穿過漆黑的教室,往男老師的宿舍走。
唉!這紀老師簡直一陣旋風,吹得莒光男人暈頭轉向,再加上女人搧風點火,真是片刻不得安寧,我都快要把秀姿給忘了,秀姿,妳現在還好嗎?

李東恕抬頭看著夜空中的月亮,在皎潔月光下,他忽然歌性大發,幾個箭步躍上花圃邊的矮牆,在上面張開雙手,邊走邊唱Crowded House的經典歌曲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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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12 高掛免戰牌 〔阿良的冰原風暴〕 上


第二天,星期六早上,西莒島碧海藍天,風和日麗。
李東恕在自己的宿舍前,蹲在地上低著頭,他全身痠痛、大腿腫脹,仍然無怨無悔地的刷洗著昨晚被金津玉液玷汙清白的球鞋。

昨天深夜一路上演的"抱得美人歸",像夢魘般伴著宿醉盤旋腦中餘波盪漾,他頂著夏末初秋的大太陽,走火入魔似的用力使勁將球鞋襪子、衣服褲子全都洗刷一遍,然而,清除汙漬和擺脫夢魘一樣費勁。

看著掛上曬衣繩那雙原本螢光五彩的新球鞋,經一夜雲雨後逐漸失色的晾在半空垂頭不語,李東恕疼惜得彷彿看見自己。兩者似乎都是一夜折騰而有苦難言的犧牲品。

他心頭翻攪激動難平,一股哀戚從心底爬上腦際,一時間情緒悲壯到泫然欲泣!
其實,這純粹是他個人的休閒愛好,每當假日李東恕喜歡在宿舍裡一邊做事一邊聽音樂,就像現在這樣,房間裡音量全開,人在外面曬著衣服,心卻沉浸在這首昂揚彭湃的電影配樂Lost but won〔失而有所得 (雖敗猶榮)〕https://youtu.be/kOYcbod5J0w的百轉千迴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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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哪!媽祖娘娘幫幫忙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11 抱得美人歸 〔辣手紅娘吳曉惠〕下


紀庭雨表現得還不錯,到了跟老人家與小孩子們說再見時,仍溫婉有禮的應對得體,只是講話和腳步一樣,有些許漂浮偏移。李東恕跟在身後,從離開座位到走出門口,都在猶豫著是否該打電話,叫人開車來接。
偏偏兩對媒人公婆就是不同意,他們一付功德圓滿,木已成舟般的語氣;「當然是手牽手慢慢地散步回去!」

吳達志更是毫不避諱的說:「要珍惜獨處的美好時光。」
兩對夫妻送出門口,依然是曖昧不已的鼓舞神情,眼神明白閃爍著送新人入洞房的竊喜。
只有李東恕暗自叫苦,搖頭不已。等走遠之後,他試著問她:「要不要在這裡等一下,我找人開車來接我們回學校?」

「當然是散步回去!挺近的,不是嗎?別麻煩人家了。你別擔心,我沒醉,相信我,幾步路,我可以的。」紀庭雨說完,毅然地踏上捷徑-羊腸石階路。
他見她有些踉蹌,趕緊幾個快步,上去扶著她走。最後就真的牽她的手,爬一層層缺缺角角的蜿蜒樓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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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 抱得美人歸 〔辣手紅娘吳曉惠〕上


暫時性陽春型的美術工作室在鄉親的動員下,如火如荼的展開勞力密集的整地,與灌漿立柱的基礎工程,花了一個禮拜便合力完成。
星期五的下午,李東恕跟鮑主任倆整理美工教室的捐款名冊、材料進項發票,和正式申請美術館建造的相關資料。
告一段落後,他回到宿舍換上運動服,正準備一如往常的出外散步走走,這時手機響了。

是吳達志:「東恕,六點半,到我家裡吃飯。」
「我以為你要找我打籃球呢。」他沒啥興致的說:「別每天老想著喝酒吃飯,我去你們家吃得還不夠多嗎?」

「東恕!我跟你說正經的啦,我老婆叫你準時到,還有我妹跟子民。」
「子民有空閒,那現在叫他一起到學校來,我找秉諺老師他們,來場三對三鬥牛,輸了請吃飯,怎麼樣?達志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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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暗自飄香的空谷幽蘭   被迫成為卓立花叢的鮮豔玫瑰


軍警也瘋狂 〔帶兵朝聖孫澤旭〕下


開學後兩個禮拜,紀庭雨首次對全班九個學生進行小考,她訝異的發現他們程度不但落後,對數學更是心生恐懼的近乎放棄!接著她對任教的所有班級同樣發卷考試,驚覺狀況比她想得還要嚴重。她與李東恕商量後,決定利用周六上午,集中所有班級,開兩堂–學數學放輕鬆的基礎課程。

禮拜五中午,鮑主任和陳美玉老師在公佈欄公告並在網上貼文:愛的方程式–數學其實很簡單。國中數學當x遇見y.紀庭雨老師主講.歡迎有興趣者踴躍參加。
結果學生總人數67人,但在禮堂上聽課的肯定破百!這還不包含在走廊上旁聽的,姑且不論是來聽或者來看.單由各界的踴躍參加,就說明有興趣者不在少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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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

軍警也瘋狂 〔帶兵朝聖孫澤旭〕上

李東恕花了大半夜的時間,在海量的電子新聞裡,抽絲剝繭的解開心中謎題。
第二天,紀庭雨一早走出海景套房的教師宿舍,和隔壁室友美玉老師到教務處,跟鮑主任辦好一切報到手續,接著單獨進了校長室。李東恕對她表示歡迎和期待,並簡單的介紹了學校和自己,最後親自帶著她認識校園。

敬恆國民中小學,成立於民國六十三年,當時為實施九年一貫教育,而將敬恆國中與吳航國小合併,是莒光鄉東西兩島唯一的"最高學府",校址位在西莒青帆港與青帆村交接的邊坡上,依山傍海俯仰山明水秀。

看完教室,穿過花圃,走到學校面海的一座涼亭時,李東恕請她進去坐,兩人對坐後,他有些緊張有些猶豫:「紀老師,接下來這些話,我是以私人的身分跟妳說,而這些話說完,我便不會再提起。首先向你說聲抱歉,因為這多少有點探究你隱私的嫌疑,但在我們昨天機場的誤會之後,加上我職務上的立場,我不得不去多做了解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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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

07 正式面對面 [曹子明歸隊助陣]

等到李東恕昏睡醒來,已經快下午五點了。
他焦急地走過老師、行政、教務處的辦公室,發現黃昏裡的校園空無一人。走進校長室,拿起電話,他急著想知道明天報到的新老師,今天來了沒?
講完電話,他雖然頭上三條線,但總算鬆了一口氣,這一干人等,此刻全在西莒島最大的餐廳–新月樓裡等著晚宴開桌。

李東恕走進新月樓,裏頭人聲鼎沸,氣氛完全像在辦喜事。他才正要跟鄉親們一一打聲招呼,卻被吳達志和曹子明這一對大舅妹夫給拽了去,左右各一把的將人拉到他們身邊坐下,吳達志壓低聲音但忍不住興奮:「同學!你要爭氣點,新來的紀老師,人漂亮氣質又好,你千萬別讓曹爾興捷足先登了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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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毋忘在莒光   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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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意外的邂逅 [李東恕落難記]

    三天的時間。紀庭雨的照片加上學經歷專長,在應甄教師的檔案中很難不讓人驚豔,上上之選讓連江縣及莒光鄉的各單位振奮的大開方便之門,量身訂做外加修改的通過所有程序,三天,請她走馬上任。

    紀庭雨搭小黃在松山機場門口下車,白色七分褲,粉紅色布鞋,橘色短上衣下襬打個結,頭戴大草帽的她一踏上人行道,就一臉不悅的回頭往後瞪,瞪著不遠處剛停下來的廂型車,它像蒼蠅一樣的跟著快一個禮拜了。紀庭雨口中碎碎念,但對這些八卦狗仔她只能搖搖頭的戴上墨鏡,拖著大行李箱,進入大廳。

    緊接著一台休旅車停在剛才小黃的位置,李東恕下車,站上人行道,揹著背包一手摀住右臉頰,偶而放下,就見鼓起的腮幫子,好似裡頭含了顆滷蛋。

    開車的宋承耀從後座拿出單眼相機,他走過來把相機背帶繞過李東恕脖子,讓他斜背,他說:「東恕,相機你回去試試看,他們說幫你修好了,相機最好不要託運,免得壞掉,又得後送回台灣修。」

    宋承耀說完拿出一包白色小袋子,細心叮嚀:「這藥包也一樣要直接帶在身上,記得剛才醫生說的吧,要輕輕咬住棉布,牙齦如果血流得多,就換一塊新的棉布繼續咬。還有三顆止痛藥,如果覺得痛就吃一顆,要間隔三小時哟才能再吃另一顆,還有,兩小時後才能進食。」

    李東恕似乎想說一些感謝的話,可一出聲卻像牛叫似的:「哞……哞唔……」

    「好了,剛拔完牙別開口吧,你想說的我知道,同窗死黨不需要客套。」宋承耀搭著李東恕手臂,忍不住抱怨:「你也真是的,這樣匆匆來回,拔完牙就趕著回莒光,上飛機流血不止怎麼辦?學校的事盡力就好了,當校長你當作父母啊?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嘛!」

    李東恕嘴裡咬著棉布,好似顆吞吐不得的滷蛋,只好無奈的苦笑。宋承耀發現有警察正要過來,趕緊邊走邊說:「警察來了,我趕快開走,你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?要不要我打電話叫達志還是你妹來接你?」

    李東恕對同學搖搖頭,接著猛揮手,目送車子開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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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春花秋月催人老  往事知多少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小樓昨夜又東風  故鄉不堪回首清明中

    家園童伴應猶在  只是朱顏改

         問君能有幾多愁  恰似閩江春水向東流

  祭鄉文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 風大的日子裡   總是想家

    總想著風的來處  是否自故鄉後山的啞口

    那捲起如蒙塵巨龍的狂沙   可有我閩江揚來的鹹澀

    宛若南竿三月的白霧迷濛   寄託長空掠過的層層雲朵 

    飛蕩千里之外   與漂泊的子異地重逢

    霎那間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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毋忘在莒光
一部瘋狂協奏的小島戀曲





06 熱情的島嶼 [滿街都是曹爾興]

莒光鄉位於馬祖列島最南端,是連江縣所轄的四個鄉鎮中,唯一擁有兩座獨立的島嶼-東莒和西莒島。南竿到莒光航程約五十分鐘,東西莒島之間則約十五分鐘。

當交通船開抵常住人口僅五百左右的西莒島,紀庭雨在船靠岸停妥後,回頭往船尾一陣張望,接著便緊跟人群下船,眼前全然陌生的異鄉,讓她顯得有些茫然而緊張。拉著行李廂望著青帆港,她走沒幾步,就有人上前來幫忙拿行李箱,那中年男子說:「紀小姐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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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運團團轉 [紀庭雨的人生地圖]

紀庭雨盯著螢幕上的徵人啟事很久,神情像在參透廟裡求來的籤詩。耳邊的音樂是協奏的鋼琴曲Hugh https://youtu.be/zjHWOLhqq58?list=PLB6910BE018B3F529 ,是一支愛爾蘭四重奏團體的作品,團名叫做Nightnoise〔夜嚣〕,曲風卻是輕柔空靈,這對比的矛盾正是此刻紀庭雨的抉擇心情。

 

當委婉的琴音漸漸淡去,剛好門鈴聲響起。她穿過一屋子正在打包的箱子行李,走到玄關看了一眼監視器畫面,然後把門打開,接著走回房裡推出一只旅行箱。

趙俊峰走進來,臉上一副無辜的苦瓜臉,他說:「小雨,妳就不能冷靜下來,聽我解釋,給我一些時間?妳覺得兩年多以來,我對妳所做的一切都是欺騙、應付敷衍,都沒有真心打算過我們未來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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